《朝着朝霞照映的街道进发》（「朝焼けの町を目指して」）(五)（完）

[第 5 章] —朝霞照映的街道

2021年，11月

秋意已深，早晨的气温已经低到不穿件毛衣都不敢出来的程度了。而我作为广东人的矜持还是没有穿长袖秋裤。一夜无眠的我已经在新小岩公园的棒球场边上的板凳朝天空树方向干了三罐柠檬堂了。因为酒精打开的毛孔以非常高的效率感受着黎明前的低温，我也从沉浸在似醉犹醒的飘飘然状态转变到随着寒风直打哆嗦的狼狈样子。任谁看了这个大秋天穿着卫衣半裤人字拖的男人都会不自觉把他当成流浪汉吧。嘿，管他的呢。现在我感觉自己能穿梭在不同的时空中，感觉不能更棒了。

“昨天不好意思，加班加到12点，打的回来之后直接睡了忘记回你信息了。”

“没关系，我也在赶稿。”

“不要这样拼好吗？大不了我回去养你啊。”

抬起手环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日出的时候了，该回去了。我把空的易拉罐都扔到自贩机旁边的回收箱，拿着最后一罐还没喝完的柠檬堂往家走去。已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以来了，像今天这般感到自由，却又感到失落。天空渐渐变得明亮，朝霞将天空染上了漂亮的渐变色。我朝朝霞射来的方向迎面走去，那是家的方向。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

“嗯……就，兄妹？”

“那你叫一声哦泥酱来听听？”

“呀哒。”

走在一个人都没有的住宅街的路上，耳边只听到渐渐多起来的鸟鸣声，还有偶尔的一两声异常凄厉的乌鸦叫。路过了商店街，这里再过两小时会有垃圾车开进来回收垃圾，紧闭着的卷闸门也会一扇接着一扇地拉开。我站在车站前的十字路口信号灯处等了半天红绿灯，发现红绿灯这时是黄闪，才快步通过。而在我身后，红绿灯从黄闪变成了红灯。

“话说回来，我们这样真的好老夫老妻哦~！”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对啊，好像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算什么也不说，只要牵着手就好了”

“嗯。……嗯。（重新握住）”

路过的罗森前的栏杆处靠着两个穿着工装的看起来是土木工人，拿着一罐咖啡在一边抽烟一边说着什么。往前走过几个路口后是一座小学，再过两个小时，充满朝气的小学生们会排成一队朝着校门进发。然后就是平时一直路过却没有怎么进去过的小公园。我环顾了公园一周，但又仔细想想觉得有些滑稽——好像能在这里遇到谁似的。

“咦？原来你也知道《幸运星》？”

“对啊我超喜欢的，还有《反叛的鲁路修》，还有《银魂》，还有《蔷薇少女》，还有……”

终于，到了家楼下的一排自动贩卖机前面。我把喝剩的柠檬堂一口气灌下，把空罐放进自贩机旁的回收箱，又掏出零钱袋，从自贩机买了瓶冰露，吨吨吨吨牛饮几口，呛到把卫衣弄湿了。然后推开公寓大门，走到信箱前，打开信箱，把里面的广告传单全部扔进墙角的废纸篓。然后上楼。是啊，我在期待个什么劲呢？

“你对我真的很好呢，你真的只是想和我做普通的朋友吗？”

“被你发现了呢，其实我想说，做我女朋友好吗？”

“嗯……让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我拿出一罐肝肾脏提取物的营养剂药片，或者说安慰剂药片，端详了一会儿。她比我还能喝，我这点真不够她看的。拿出两片，用水服下。虽然太阳在这会儿刚刚升起，洗漱完的我看着太阳投射在窗户的毛玻璃上的光斑，却只剩睡意。我想起了那年夏天，和她坐在江边，看着夕阳将整座城市染上回忆感伤的金黄，我想起我承诺过的，等我来了日本，我要把她也接来，带着她远走高飞。我们去京都，去北海道，去濑户内海，去美术馆，去水族馆，去天象馆，去迪斯尼，去富士急，去环球影城，去滑雪，去潜水，去花火大会，去新年的神社，去海边，去山里，去很多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

“关于你刚刚说的话，我考虑过了。”

“嗯，可以吗？”

“可以哦。”

“太好了！呜……太好了！”

而今天我，独自一人，在这朝霞照映的街道，沉沉睡去。